红星厂家属区的红砖楼在夕阳里泛着暗红，冯芳芳家的铁门“吱呀”一声被赵文斌敲开时，凌玥瑶先闻到了一股子呛人的雪花膏味。
客厅里，蓝布沙发上堆着没叠的花衬衫，茶几上的玻璃果盘里躺着半块化了的橘子糖。
冯芳芳正踩着一双红色塑料拖鞋，满脸的憔悴。
当她看到一直避而不见的赵文斌竟带着凌玥瑶一起出现，立马变了脸色，直接气得将一个印着牡丹的搪瓷杯摔在凌玥瑶的脚边——瓷片飞溅，有一块碎片擦过凌玥瑶的裤脚，在裤腿上划出道白痕。
顾野眼睛一凛，将凌玥瑶护在身后。
“冯芳芳你干什么？”顾野直接发难。
冯芳芳恨得牙痒痒，这女人吊着赵文斌不谈，还跟其他男人不清不楚，勾勾搭搭。
“农村泼妇还敢登我家门？”冯芳芳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，眼尾的胭脂晕开一片，“赵文斌你躲我三天，就为带她来耀武扬威？当我爸停职了就好欺负是不是？”
她扯着嗓子喊，声音像根细铁丝戳进人耳朵里。
凌玥瑶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，不想跟个疯女人辩解。
“冯芳芳，我今天是来问你，”她往前走一步，鞋尖避开地上的瓷片，“是不是你收买的仇三平？他已经什么都招了。”
凌玥瑶将仇三平的供词放在茶几上。
冯芳芳扫了眼按了手印的纸张，突然“嗤”地笑出声。
她弯腰捡起块瓷片，指甲在上面刮出刺耳的声响：“一个赌棍的话也能当真？我看是你自己耐不住寂寞，勾搭上他又想甩锅给我吧？”
“冯芳芳，公安已经在调查了，很快就会找你。”顾野肃然道。
“那又如何，你们有证据证明我收买了仇三平？”冯芳芳在让仇三平出马的时候，就已经想好了对策。“就算我替人介绍对象，也不犯法吧！”
“冯芳芳你……”顾野气结，这女人真的是软硬不吃。
话音未落，冯芳芳突然往前一扑，胳膊肘直朝凌玥瑶的肚子撞——这动作太突然，凌玥瑶本能地后退，后腰却撞上了顾野的胸膛。
顾野的手快过她的反应。
他抓住冯芳芳的手腕往上一拧，骨节发出“咔”的轻响。
冯芳芳疼得倒抽冷气，眼尾瞬间红了：“你敢打我？你不知道我爸的身份吗？”
“那又如何，新时代人人平等。”顾野的声音像块冻硬的石头，“但你教唆人毁人名誉，够蹲三天拘留所了。仇三平说你给了他一百块，让他'生米煮成熟饭'——要不要现在去对质？”
冯芳芳的脸“唰”地白了。
她手腕生疼，后槽牙咬得咯咯响，却再不敢动半分。
客厅里的挂钟“滴答”走着，赵文斌站在门口，喉结动了动，目光从冯芳芳扭曲的脸转向凌玥瑶。
“够了。”赵文斌突然开口。
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，再戴上时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冰，“冯芳芳，我们解除婚约吧！”
“你疯了？”冯芳芳用另一只手推搡赵文斌，“我爸只是暂时停职，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跟前妻破镜重圆了？你当初说要对我好一辈子的，你忘了不成？”
赵文斌头疼：“冯芳芳，你不要无理取闹了，你现在是犯了法。”
“赵文斌，你想卸磨杀驴，没门！你生是我冯家的人，死是我冯家的鬼。”
“赵文斌，还要我提醒你吗？你怎么成为第一中学的正式老师，都忘了么？”冯芳芳此时的表情像被强行按在变形的镜子里，显得格外狰狞。
“你……”赵文斌气势瞬间矮了下来，尤其是在前妻的面前丢脸。
“等风头过了，我爸他还是主任！”冯芳芳知道最近爸爸一直在送礼运作。
“那我辞职。”赵文斌扯下中山装的领口，一副正义盎然，“我当老师是为了教书，不是为了攀附谁。你教唆人毁玥瑶名声，这婚我退定了。”
他转向凌玥瑶，声音软了些，“玥瑶，是我识人不清...对不起。”
凌玥瑶都要为这对“痴男怨女”拍手叫好了，好一出大戏。
她知道赵文斌的“对不起“里掺着多少算计——他不就是眼见冯芳芳的父亲这棵大树要倒了，忙着撇清关系呢！
有一点冯芳芳说的对——冯芳芳死不承认，公安也没法单凭仇三平的话定她的罪。
“走。”顾野拽了拽凌玥瑶的衣角。
见凌玥瑶和顾野走了，赵文斌也不想留下，跟着离开。
冯芳芳跌坐在沙发上，抓起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砸向门口，“哐当”一声砸在门框上，碎成星星点点。
只听见冯芳芳在身后咬着牙骂：“凌玥瑶你等着！我不会让你好过的！”
三人离开家属区时，暮色已经漫上来。
赵文斌还想跟着说些什么，被顾野用身体挡住。
“玥瑶，你等我，我会尽快回村和你们团聚的。”赵文斌还不死心。
“赵文斌，不要做多余的事，让人恶心。”凌玥瑶果断避开这个人，拉着顾野离开。
可当他们转过街角，凌玥瑶就觉得后颈发凉。
“有人跟着我们。”顾野的声音低得像耳语。
他放慢脚步，鞋底碾过路边的碎石子，“从红星家属厂出来开始跟着了，是冯芳芳。”
凌玥瑶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想起冯芳芳摔东西时发红的眼，想起那声“我不会让你好过”。
“我们先回村，再从长计议。”凌玥瑶蹙眉道。
“我今晚去大队部，让民兵轮流守试验田，以防万一有人搞破坏。”
回桃花村的土路上，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凌玥瑶望着远处山坳里忽明忽暗的灯火，想起育苗盘里刚冒头的玉米苗。
要是真被人毁了...她不敢往下想。
三天后的清晨，二柱子的喊声响彻整个村子。
他跑得鞋都掉了一只，裤腿沾着露水，撞开顾野家的篱笆门时，声音都变了调：“队长，不好了，试验田的玉米苗……被泼农药了！”
果然不出所料，冯芳芳果然不安分，出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