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弱电包工头与资本绞索
滨江华府顶层的巨大空间里,智能窗帘无声地合拢,隔绝了窗外城市的喧嚣。苏恒靠在意大利真皮沙发里,指尖划过平板电脑光滑的屏幕,上面是EGA最新季度全球市场占有率跃升的报告,冰冷的数字映着他眼底深不见底的幽光。手机震动起来,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那幽光瞬间凝结成冰。
何宏。
EGA前区域经销商,他曾经名义上的顶头上司。一个将“躁狂症”和“小心眼”刻进骨子里的男人。苏恒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,牵起一个毫无温度、只余冰冷的弧度。记忆如同开了闸的洪水,裹挟着令人作呕的画面汹涌而来——
那个逼仄、弥漫着劣质烟味和过期快餐气息的经销商办公室。何宏顶着油腻的发型,唾沫星子横飞,挥舞着肥短的手指,将一份份报表砸在桌上:“苏恒!你他妈脑子进水了?!首益集团的单子调试又延期?!吴原那边都告状告到我这儿来了!人家西海公司是甲方指定的弱电总包!你他妈算老几?敢跟人家顶牛?!”
他记得自己试图解释永立空调网关的兼容性问题,换来的却是何宏劈头盖脸的咆哮和桌上那杯冷掉的、带着烟灰的茶水兜头泼来:“借口!全他妈是借口!技术不行就认怂!别他妈给我惹事!我告诉你,吴经理很生气!后果很严重!这个月的绩效奖金,扣光!再有一次,给老子卷铺盖滚蛋!”
还有那次,因为吴原手下工人野蛮施工扯断了主干光纤,导致整个系统瘫痪。何宏不分青红皂白,在电话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:“苏恒!你他妈是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?!吴经理说是你的设备问题!那就是你的问题!立刻!马上!去给吴经理认错!把责任给我扛下来!要是丢了西海这个客户,老子扒了你的皮!”
那些刺耳的辱骂,那些被迫吞下的黑锅,那些被克扣的、浸透着汗水的微薄薪水,如同跗骨之蛆,在记忆深处重新变得鲜活、滚烫,灼烧着他的神经。
“呵…”一声极轻的冷笑从苏恒喉咙里溢出。送上门来找修理?很好。他指尖划过接听键。
“喂?”声音平静无波。
“哎哟!苏总!苏总您好您好!我是何宏啊!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谄媚到近乎油腻的声音,带着夸张的热情和刻意压低的谦卑,与记忆中那暴躁的咆哮判若两人,“苏总您贵人事忙,能接我电话真是我的荣幸!那个…不知道苏总您今晚有没有空?我在‘听涛阁’订了个最好的包间,想请您吃个便饭!主要是…主要是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,探讨探讨…未来的合作机会!您看…?”
汇报工作?探讨合作?苏恒眼底的冰寒更甚。这个何宏,消息倒是灵通,知道他现在捏着EGA的生杀大权了。他几乎能想象出电话那头何宏那副点头哈腰、满脸堆笑的奴才相。
“听涛阁?”苏恒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,“何总破费了。几点?”
“晚上七点!七点整!苏总您方便就行!我等您!恭候您大驾!”何宏的声音充满了受宠若惊的狂喜。
“知道了。”苏恒淡淡应了一句,直接挂断。他将平板电脑随手丢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,身体陷进沙发更深处,闭上眼。何宏…吴原…这两个名字如同两枚生锈的钉子,带着陈年的污秽和恶意,重新钉入他的视野。也好,旧账新仇,一起清算。
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。听涛阁临江而立,是南城顶级的私房菜馆,以江景和天价闻名。苏恒的迈巴赫无声滑入专属车位,侍者躬身拉开车门。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手工西装,步履从容地踏入那间名为“观澜”的顶级包间。
包间内,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江景和对岸的万家灯火。何宏早已在门口等候,一见苏恒,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瞬间堆砌起比菊花还灿烂的笑容,几步抢上前,腰弯得几乎成了九十度:“苏总!您来了!快请上座!上座!”
他殷勤地拉开主位的椅子,用袖子夸张地拂了拂根本不存在的灰尘。苏恒瞥了他一眼,没说话,径直在主位坐下。何宏搓着手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谄媚:“苏总,您能赏光,真是…真是蓬荜生辉!我点了他们这里最招牌的‘江海一色’和‘佛跳墙’,还有几瓶珍藏的好酒,您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,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。一个同样穿着西装、梳着油亮背头、脸上带着几分精明和掩饰不住的局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。
看到这个人的瞬间,苏恒眼底那最后一丝慵懒瞬间消失殆尽!取而代之的,是骤然升腾起的、如同实质般的冰寒和戾气!
吴原!
西海智能工程有限公司的老板!首益集团总部大楼项目那个不可一世、动辄告状、让他背了无数黑锅的弱电总包负责人!
吴原显然也没料到苏恒会在这里,更没想到何宏所谓的“引荐”会是眼前这位煞星!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脚步也顿在了门口,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。
何宏却像是没察觉到包间里瞬间降至冰点的气氛,反而像是看到了救星,连忙热情地招呼:“哎呀吴总!您可算来了!快请进快请进!苏总,这位就是西海公司的吴总,吴原!咱们南城弱电工程界的这个!”他竖起大拇指,用力地晃了晃,然后对着僵硬的吴原使了个眼色,“吴总,这位就是EGA中国区的苏总!苏总现在可是咱们南城响当当的人物!快,快跟苏总问好!”
吴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他硬着头皮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上前两步,微微躬身,声音干涩:“苏…苏总,您好!久仰大名!今日得见,真是…三生有幸!”他伸出手,姿态放得极低。
苏恒靠在椅背上,身体微微后仰,双臂环抱在胸前。他看都没看吴原伸出的手,甚至没看吴原那张写满尴尬和紧张的脸。他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利刃,越过吴原,钉在了一旁还在努力活跃气氛的何宏脸上。
“何宏,”苏恒的声音不高,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包间里虚假的热络,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平静,“你请我吃饭,谈合作。就是跟他?”他用下巴极其轻蔑地点了点吴原的方向,那姿态,如同在指着一堆碍眼的垃圾。
何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冷汗“唰”地一下就从额头冒了出来。他感觉到了不对劲,巨大的不妙感攫住了他。他试图打圆场:“苏总…这…吴总是我们多年的合作伙伴,西海公司在南城弱电工程这一块,实力还是非常雄厚的!特别是大型公建项目,经验丰富!您滨江华府那个单元楼的整体弱电智能化改造,吴总这边绝对能给您做到最好!价格也绝对……”
“闭嘴!”苏恒猛地一声厉喝,如同平地惊雷!震得桌上的碗碟都嗡嗡作响!
何宏吓得浑身一哆嗦,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,脸色瞬间惨白。
苏恒缓缓站起身。他高大的身影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投下巨大的阴影,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他没有再看何宏,那双翻涌着暴戾寒意的眼眸,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,死死盯住了脸色煞白、身体微微发抖的吴原。
“吴原。”苏恒的声音低沉沙哑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,裹挟着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怨毒和冰冷的恨意,“西海公司?弱电总包?实力雄厚?经验丰富?”
他一步一步,缓慢而沉重地走向吴原。每一步,都像是踩在吴原濒临崩溃的神经上。吴原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得连连后退,后背“砰”地一声撞在了包间厚重的雕花木门上,退无可退!
“首益集团总部大楼!”苏恒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撕裂空气的暴戾,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,狠狠抽打在吴原脸上,“永立空调网关绝缘失效,漏电差点要了我的命!是谁他妈的为了赶工期,逼着工人用劣质胶带缠的接口?!是谁他妈的在我调试的时候,为了省那点人工费,让你的手下把强电桥架和弱电485信号线硬塞在一个槽里?!干扰得他妈系统天天报错!”
吴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,嘴唇哆嗦着,想辩解,却被苏恒那滔天的怒火压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“系统宕机!甲方追责!”苏恒猛地逼近一步,几乎与吴原鼻尖相对,灼热的、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吴原惨白的脸上,“是谁他妈的第一个跳出来,指着我的鼻子告到龚代那里,说是我技术不行,设备垃圾?!是谁他妈的拍着胸脯跟甲方保证,问题绝对出在EGA的设备上,跟你们西海施工屁关系没有?!”
“还有!”苏恒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,冰冷刺骨,“那次主干光纤被你们的人当垃圾扯断!整个项目瘫痪一天一夜!损失上百万!又是谁他妈的连夜跑到何宏这个蠢货面前,颠倒黑白,把黑锅子全扣在我头上?!说是我调试不当,扯断了线路?!害得老子被何宏这个杂碎泼了一脸茶水,扣光了当月的血汗钱?!”
陈年的旧账,一桩桩,一件件,带着最肮脏的细节和最恶毒的诬陷,被苏恒以最暴戾、最赤裸的方式咆哮出来!字字泣血!句句诛心!
吴原被这狂风暴雨般的控诉彻底打懵了,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,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。他嘴唇哆嗦着,徒劳地发出“我…我…苏总…误会…都是误会…”的微弱辩解。
“误会?”苏恒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,猛地爆发出一阵冰冷到极致的狂笑,“哈哈哈哈!好一个误会!”
笑声戛然而止!苏恒的脸瞬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,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!他猛地抄起旁边餐桌上那个沉甸甸的、盛着滚烫“佛跳墙”的紫砂炖盅!手臂抡圆了,带着千钧之力,朝着吴原那张写满惊恐和绝望的脸——
狠狠砸了过去!
“砰——哗啦!!!”
一声令人头皮发炸的巨响!紫砂炖盅在吴原脸侧的门板上轰然炸裂!滚烫粘稠的汤汁混合着鲍参翅肚的残渣、滚烫的油星和锋利的紫砂碎片,如同炸弹般四散飞溅!
“呃啊——!!!”吴原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!滚烫的汤汁劈头盖脸浇了他半身!脸上、脖子上瞬间被烫红了一大片,火辣辣的剧痛袭来!几片锋利的紫砂碎片擦着他的颧骨和耳朵飞过,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!他整个人如同被吓傻的鹌鹑,抱着头蜷缩在门边,浑身沾满了油腻的汤水和食物残渣,狼狈不堪地惨嚎着。
包间内一片狼藉!名贵的菜肴溅得到处都是,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和吴原身上散发出的惊恐汗味。何宏早已吓得瘫软在椅子上,面无人色,裤裆处一片深色的湿痕迅速蔓延——他又一次被吓尿了。
苏恒站在原地,微微喘着气,胸口起伏。他看都没看地上惨嚎打滚的吴原,冰冷的目光如同死神扫视,最终落在了瘫软如泥、抖如筛糠的何宏脸上。
何宏接触到那目光的瞬间,如同被毒蛇盯上,巨大的恐惧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,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。
苏恒一步一步,踩着满地狼藉的汤汁和食物残渣,走到何宏面前。他俯下身,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,剜着何宏惨白的脸。
“何宏,”苏恒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,却比刚才的暴怒更令人胆寒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,“带着你的狗,给我滚。”
他直起身,目光扫过地上蜷缩哀嚎的吴原,又扫过吓破胆的何宏,嘴角勾起一个残酷到极致的、如同恶魔般的笑容,清晰而冰冷地宣布:
“西海公司?”
“从今天起。”
“在南城,”
“再接到一个弱电工程的单子——”
“我苏恒的名字,倒过来写!”
冰冷的话语,如同最终的审判,带着资本滔天的威压和毫不掩饰的毁灭意志,狠狠地砸在死寂而狼藉的包间里。